那一次,他想他应该只是不愿让姜妤在书房多徘徊而已。
可后来渐渐就养成了习惯,他夜夜陪着她睡着了,才离开。
她也养成了习惯,梦魇了,就喊“夫君救我!”
他便轻抚她的脸颊,告诉她:“妤儿,我在!”
……
“妤儿,夫君在。”
裴宵俯身在她耳边低唤,长指滑过她秀气的脸颊。
姜妤寻着温度,又贴近他手心,猫儿般蹭了蹭。
软软绵绵的触感,夜里抱着的确暖和。
裴宵深吸了口气,抽出匕首,掖好被角,默默离开了。
门一合拢。
姜妤猛地睁开了眼,仰望昏暗的房间失神。
没想到从前不知情时,为裴宵做的种种,却成了她的保命符……
荒唐可笑的三年啊!
另一边,裴宵透不过气,靠在禅房后墙处闭目养神。
身边再次出现令人厌烦的声音,“人杀了吗?”
“她睡着了。”裴宵不用睁眼,也知道是慧觉。
“你打算等她醒了再杀?”慧觉嗤笑一声,“没想到你裴大人杀人还这么多讲究?”
裴宵双目合得更紧,“我留她有用。”
那就是不杀了?
慧觉好奇往窗户看了眼,“什么用?暖床?”
裴宵蓦地睁开眼,太阳穴跳了跳,“这是你出家人该说的话吗?”
慧觉不答他,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,“是谁说过不过一只娇猫儿,随时可弃的?”
两人四目相对,电光火石。
秋风骤紧,拂起木槿花香,好像姜妤淡淡的体香。
裴宵身体有些热,转眼望向窗户,“我自有办法分辨她心思几何。”
他是没办法查明姜妤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。
但姜妤对他却不难分辨。
姜妤若知道了什么定会惧他怕他,毕竟嘴巴可以骗人,但身体永远骗不了人。
她对他是爱是恨,身体会说话……
裴宵将匕首丢进了泥滩里,“劳烦大师照料夫人,我要离开几日。”
后几日,青云寺出奇安静。
姜妤昏昏沉沉的,在青云寺休养了一段时间。
而裴宵赶回京城办事了。
至于办什么事,姜妤是听一个小和尚说的。
说孟清瑶得了癔症,不小心掉进枯井里死了。
裴宵此次回京就是商议孟清瑶的葬礼的。
孟清瑶一定想不到,自己死了,还要凶手给她办葬礼。
姜妤也好不到哪里去,明知身边是个恶魔,还要装作若无其事。
裴宵那日没杀她,应该暂时是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她得先不动声色、静观其变,等裴宵防备心不那么重的时候,再做其他打算。
这日天空难得放晴,姜妤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,便心不在焉往后山散步。
锦绣园门可罗雀,褪色的朱漆大门上换了一把手臂粗的铁链锁,显得更压抑。
姜妤原本想来此地看看孟清瑶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证据的。
可她进不去,只能躬身趴在门缝看。
院子里挂满白绫,满天的纸钱纷飞。
几个疯妃拿花圈上的白菊插当簪花,插满头。
孟清瑶的灵柩也还停在里面。
堂堂公主就在这荒芜之地,被锁住了一生……
姜妤低声叹息,一只大掌忽而扶在了她的肩头。
“天气冷,出门怎不多披件衣物?”低磁的身后从背后响起。
紧接着,狐毛披风搭在了姜妤肩头。
那人腕上的玉菩提一闪而过。
姜妤丝毫没感受到温暖,反而如坠冰窟。
裴宵!
光是想到这两个字,姜妤不禁呼吸一滞,转过头来。
却见裴宵长身玉立,在阳光下,笑容格外和煦,眉眼像清澈的潭水,没有一丝杂质,但看不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