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里,我父母去世了。
病情反反复复总也不好,便从退了伍,用所有的积蓄购置了这家花店。
现在被砸了,我竟然不知道再去哪。
或许是疼痛再次席卷了四肢百骸,我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,索性就坐在这一片狼藉中,任由夜雨淋了一身。
一夜之间,军区大院流传着“沈少将为新欢砸了旧爱花店”的消息。
晨光熹微时,我准备离开。
临走前,对着满地狼藉的废墟,缓缓磕了三个头。
沈君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,一把将我拽转身。
“一间破花店而已,也值得你这样?”
我挣开他的手,站稳,然后抬手,三个耳光利落地甩在他脸上。
“我父母的军功都收在店里,找不到了。”我声音平静。
他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颊侧,突然冷笑,“是么?三个耳光换你爸妈的烈士勋,这买卖听着倒是我赚了。”
我没理他,只是看着眼前一片狼藉。
他在我身后,说着那些刻意刺伤我的话。
“余晚,我在跟你说话。”
我像是没听见,径直往外走。
他几步追上,挡住去路。
“别在这跟我装镇定!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脸色白得跟纸一样,还逞什么强?”
“不过是旧伤复发,看着憔悴点罢了。”我抬眼,扯出个没有温度的笑,“沈君辞,你还真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,能影响到我?”
但我心里清楚得很。
他这次回来,就是专程来找我麻烦的。
如果身体还像从前,我倒不介意再跟他过过招,让他也尝尝子弹穿膛的滋味。
可现在,光是站着,就已经耗尽我全部力气。
军区医院里,消毒水味道浓得刺鼻。
几个军医对着我的检查片子,面面相觑,神色凝重。
“上次给你开的特效药,还剩多少?”
“用完了。”
“用完了?!”李军医猛地提高音量,“那是一个季度的量!这才一周!”
李军医负责我的伤情很久了,他此刻欲言又止的样子,让我瞬间明白我的时间,恐怕真的不多了。
“你……家里还有别人吗?”他试探着问。
“李军医,你忘了?”我语气平静,“我爸殉职了,我妈也没了,我姐…”
“反正就剩烂命一条。”
他摘下眼镜,用力揉着眉心,“之前三年不是维持得还不错?怎么这一周……”
我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动推送的新闻。
沈君辞搂着林雪出席授勋晚宴的照片格外醒目。
我以为早已不在意的人,依旧能伤我最深。
沈君辞就是我命里最准的那颗子弹,杀人不见血。
“你的情况非常不乐观,断药之后,七天,一个月,三个月……都是危险期。”
“这瓶药你拿着,”他递过来一个小药瓶,“疼的时候吃三颗,记住,最多三颗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,我已经拧开瓶盖,倒了一把塞进嘴里,干咽下去。
多少颗无所谓,只要能压住这蚀骨的疼就行。
七天还是三个月,对我来说,没什么区别。
吃完药,我蹲在医院走廊角落,后背紧贴着冰凉瓷砖。
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办法,冻到失温,也能缓解疼痛。
冷汗浸透了衣服。
十分钟里,我听遍了隔壁手术室门口的祈祷与哭泣,那些最虔诚的愿望,都寄托在生死一线之间。
“妈妈,那个姐姐不是之前住在我们隔壁床的吗?我们要去跟她道别吗?”
“她的病……好不了了,我们别去打扰了。唉,也是个苦命的孩子,父母都殉职了,自己又伤得这么重,怕是到最后……连个收敛的人都没有。”
小女孩懵懂地抬头:“可是,这世界上总会有人心疼姐姐的吧?”
我用力眨了眨模糊的眼睛,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。
是沈君辞的短信。
从昨晚开始,就不停发过来,执着地追问我要什么补偿。
我想了想,心疼的人或许没有,但收尸的人,眼前倒是有一个。
我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电话几乎被秒接。
“想好要什么了?”
我吸了口气,咽下喉间涌动的咸腥:“如果非要补偿的话,沈君辞,你替我收尸吧。”
小说《风居住的街道》 第2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