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给我跪下!”
母亲周云的厉喝,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柳如烟的耳膜。
“我没有推她。”
柳如烟扶着墙,试图站稳。
小腹处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纯白的地板上,晕开一朵刺目的红。
“你还敢狡辩!”
周云冲上来,扬手又是一巴掌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柳如烟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,嘴角尝到了腥甜。
“月月都摔下去了!她肚子里还怀着你姐夫的孩子!你这个毒妇!”
楼梯下,被众人簇拥着的柳月月脸色惨白,哭得梨花带雨。
“姐姐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……你只是不喜欢我,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宝宝……你别怪爸妈,是我自己不小心……”
她声音柔弱,每一个字都在为柳如烟开脱。
可每一句,都像一把刀,将柳如烟凌迟。
柳如烟看着她,看着这个被抱错到柳家,享受了二十年荣华富贵的假千金。
半年前,她才被从乡下接回来。
可这半年,她过得连家里的佣人都不如。
“不是我。”
柳如烟重复着,声音嘶哑。
她只是想上楼拿个东西,柳月月却突然冲过来拉住她,然后自己滚下了楼梯。
从头到尾,她连柳月月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。
父亲柳国安从楼下走上来,脸色铁青。
他看都没看柳如烟一眼,径直走到周云身边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跟这种人生什么气,我们柳家没有这么恶毒的女儿。”
“把她给我赶出去!”
“从今以后,她跟我们柳家,再无半点关系!”
柳如烟的心,在这一刻彻底沉入谷底。
她看着眼前这对名义上的亲生父母,他们眼里的厌恶和冰冷,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。
“爸,我是你亲生女儿……”
“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!”柳国安怒吼,指着大门,“滚!现在就滚!”
两个保镖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柳如烟的胳膊,像拖一条死狗一样,将她往外拖。
地板上,被她额角的血,拖出一条长长的、断断续续的红线。
柳如烟没有挣扎。
心死了,挣扎还有什么意义。
只是在经过柳月月身边时,她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,得意的、恶毒的笑。
原来,这才是她的真面目。
“轰隆——”
窗外电闪雷鸣。
大门被重重打开,冰冷的雨水混着狂风,瞬间灌了进来。
保镖松开手,将她狠狠一推。
柳如烟踉跄着,摔倒在冰冷的积水中。
“砰!”
身后,那扇价值百万的雕花木门,被无情地关上。
将两个世界,彻底隔绝。
雨水,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,很快就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。
额头的伤口被雨水浸泡,疼得钻心。
小腹也一阵阵地绞痛。
柳如烟蜷缩在地上,浑身冰冷,意识渐渐模糊。
她好像,要死了。
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,一束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,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车门打开,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开,遮住了她头顶的瓢泼大雨。
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,停在了她的视线里。
柳如烟费力地抬起头。
雨幕中,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撑着伞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他的五官深邃,轮廓分明,一双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格外幽深,仿佛能洞悉一切。
是顾行舟。
那个只在商业宴会上见过几次,高不可攀的男人。
他是京市真正的顶级豪门,顾家的掌权人。
柳家在他面前,不过是只蝼蚁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?
柳如烟的脑子一片混乱,腹部的剧痛让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。
顾行舟没有说话,只是弯下腰,将她从冰冷的积水中打横抱起。
他的怀抱很温暖,带着一股淡淡的、好闻的松木香。
和这冰冷的雨夜,格格不入。
柳如烟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她被抱进了车里。
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。
司机将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,又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毯。
“谢谢……”
柳如烟用毛毯裹住自己,声音轻得像蚊子哼。
顾行舟坐在她身边,脱下自己湿透的西装外套,随手扔在一边。
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,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,露出性感的锁骨。
“去医院。”
他对着司机吩咐,声音低沉磁性。
车子平稳地启动,汇入雨幕中的车流。
柳如烟靠在柔软的座椅上,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。
腹部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。
她疼得额头冒出冷汗,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。
“很难受?”
顾行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柳如烟咬着唇,点了点头。
下一秒,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小腹。
隔着毛毯和湿透的衣服,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,奇迹般地缓解了那阵绞痛。
柳如烟的身体一僵。
她想躲,却没有力气。
只能任由他温热的手掌贴着自己。
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。
柳如烟不敢看他,只能将头埋在毛毯里,装作自己不存在。
“柳家把你赶出来了?”
顾行舟突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柳如烟的身体又是一僵。
被赶出家门,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躺在雨地里。
这么狼狈不堪的场面,全被他看到了。
柳如烟觉得脸上**辣的,比刚才被周云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堪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。
顾行舟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。
“柳月月怀孕了。”
他用的是陈述句,而不是疑问句。
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抽。
“她说是你推的。”
顾行舟继续说。
柳如烟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全世界都相信是她做的。
连她的亲生父母都毫不犹豫地定了她的罪。
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,恐怕也一样吧。
“不是我。”
她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委屈。
说完,她就后悔了。
为什么要跟他解释?
他信不信,又有什么关系。
车内再次陷入沉默。
柳如烟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过了许久,久到她以为顾行舟不会再说话的时候,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我知道。”
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却像一道惊雷,在柳如烟的脑海中炸开。
她猛地抬起头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你……”
顾行舟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中,显得异常明亮。
“柳月月滚下楼梯的角度,很专业。”
“专业?”柳如烟没明白。
“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,既能造成最大的视觉冲击,又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。”
顾行舟的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“至于那个孩子……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据我所知,她姐夫,也就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,三个月前因为意外,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。”
轰!
柳如烟的脑子彻底炸了。
丧失了生育能力?
那柳月月肚子里的孩子……是谁的?
她竟然用一个野种,来陷害她?
一股彻骨的寒意,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。
柳月月,好狠的心!
柳如烟只觉得浑身发冷,牙齿都在打颤。
她以为柳月月只是嫉妒她,想把她赶出柳家。
却没想到,对方从一开始,就布下了一个弥天大谎,一个足以将她彻底毁灭的恶毒圈套!
而她的亲生父母,就是这个圈套里,最锋利的帮凶!
可笑!
太可笑了!
柳如烟突然笑了起来,笑着笑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她为自己这半年的忍气吞声,为自己那点可怜的、对亲情的奢望,感到无比的悲哀。
顾行舟没有打扰她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将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。
车子很快就到了一家私人医院。
顾行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,车子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,有专属的电梯直达顶楼的VIP病房。
医生很快就为柳如烟处理了额头的伤口,又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。
“病人只是受了凉,加上情绪激动,有些气血攻心,没有大碍。额头的伤口有点深,可能会留疤,要注意不要沾水。”
医生恭敬地对顾行舟汇报。
顾行舟点了点头,示意他可以出去了。
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柳如烟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,躺在柔软的病床上,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。
“谢谢你。”
她看着顾行舟,真心实意地道谢。
如果不是他,她今晚可能真的会死在柳家门外。
“不用。”
顾行舟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,双腿交叠,姿态闲适。
“我只是恰好路过。”
柳如烟知道,这只是他的托词。
柳家别墅在郊区,而顾行舟的公司在市中心,深更半夜,他怎么会“恰好”路过那里。
他是在特意等她。
可是为什么?
柳如烟想不明白。
她和顾行舟之间,唯一的交集,就是她的前未婚夫,是顾行舟的表弟。
可那个男人,早在她被接回柳家之前,就已经因为一场车祸,成了植物人。
这桩婚约,也名存实亡。
“你……为什么要帮我?”柳如烟问出了心底的疑惑。
顾行舟看着她,黑眸深邃。
“因为,我们是同一类人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们都讨厌柳月月。”
顾行舟的回答,让柳如烟愣住了。
他讨厌柳月月?为什么?
不等她追问,顾行舟的手机响了。
他看了一眼屏幕,站起身。
“我有点事,你先休息。账单我已经结了,明天会有人来接你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。
柳如烟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。
她拿出自己的手机,才发现早已在雨中泡坏,无法开机。
她现在身无分文,被赶出家门,连个去处都没有。
明天,会有人来接她?
接她去哪里?
柳如烟躺在床上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一早,一个穿着职业套装,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敲开了病房的门。
“柳**,我是顾总的助理,我叫陈琳。顾总让我来接您。”
陈琳递过来一套崭新的衣服和一个手机。
“这是顾总为您准备的。”
柳如烟换上衣服,跟着陈琳走出医院。
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。
车子没有开往市区,而是朝着一个柳如烟从未去过的方向驶去。
最终,车子在一栋位于半山腰的豪华别墅前停下。
“柳**,到了。”
陈琳为她打开车门。
“这是哪里?”柳如烟看着眼前这栋气派非凡的别墅,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这是顾总名下的一处房产,从今天起,您可以暂时住在这里。”
陈琳将一把钥匙和一张黑色的卡递给她。
“这是别墅的钥匙和一张副卡,没有额度限制。顾总说,您需要什么,都可以自己去买。”
柳如烟看着那张黑卡,没有接。
“我不能要。”
她和顾行舟非亲非故,凭什么接受他这么大的恩惠。
“顾总说,这不是给您的。”
陈琳微微一笑。
“这是预付的报酬。”
“报酬?”柳如烟更糊涂了。
“顾总希望您能做一件事。”陈琳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,“让柳家,为你今天的遭遇,付出代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