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锁粗粝,卡在喉咙像吞了块烧红的铁。
我拼命吞咽,喝了好几口井水,才觉它终于掉了下去。
肚子里沉甸甸的,像压了块寒冰,隐隐作痛。
以前娘讲过宫人吞金殉主的事,说那金冷极了,一路刮着五脏六腑往下坠。
我怕,可又觉得轻松。
死了,是不是就再也听不见“你还不如早点死了干净”这种话了?
再不怕疼,心里也不难受了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娘很是不耐。
“姜落落,杵在这儿装什么痴?还不出来用膳?你妹妹饿得直哭。”
我跟着她出去,可肚子好痛,像有刀在里面绞来绞去。
爹见我面色惨白,伸手想探我额头。
“落落,脸色怎么这么差?可是着了风寒?”
娘猛地挥开他的手,转头给妹妹夹了一箸鱼腹嫩肉,冷冷道:“她装模作样惯了,能有什么病?无非是想博关注罢了。”
“别理她,快些吃完,带小雨去院子里走走。”
妹妹坐在娘左侧,冲我晃了晃手中的新绣球,笑得甜美。
腹中金锁似动了动,我喉头一甜,险些呕出。
娘瞥见我蹙眉捧腹,眉头拧成结,“吃饭也不安分,有没有规矩?”
我勉强扯出个笑,声若蚊蚋:“娘,我……肚子疼。”
“不想吃就滚回房去!别在这碍眼!”
爹嘴唇微动,终究未语,只长长叹了一声。
临出门前,娘对爹道:“让老李照看一下这丫头,别让她又闹出什么事来。”
我心头微热,娘还是挂念我的。
可她下一句却让我浑身都凉了下去:“别叫她惹祸上身,我们被她连累得还不够吗?”
她不是怕我出事,是怕我拖累她。
可我不想去李叔那儿。
他弄得我下面全是血。
爹低声交代几句,李叔便笑呵呵走来。
“落落啊,来叔这儿,看皮影戏去。”
娘在旁冷声道:“听话点,别给我们找麻烦!”
我不敢反抗。
他们不喜欢我哭,不喜欢我吵,不喜欢我存在。
我在他家的雕花木椅上蜷成一团,腹中剧痛不止。
李叔靠过来,手掌贴上我后背,来回摩挲。
“怎么了,小祖宗?不舒服?”
我浑身一僵,冷汗顺着额角滑下,“没……没事。”
他察觉我冷汗涔涔,脸色骤变,那点伪善笑意瞬间褪尽。
“他娘的,你可别真病倒我这儿!晦气!”
他粗暴地将我从椅子上拽起,半拖半架地送回我院中。
把我往床上一撂,胡乱扯过棉被蒙头盖脸扔下。
“听见没有?等你爹娘回来,就说你困极了,自己睡了。”
“敢说半个不字——谁信你?一个没人要的***,说的话比狗吠还不如!”
我没说话。
因为我早就知道,说了也没用。
去年对门王嬷嬷的孙子拉我去柴房。
我哭着告诉娘,她却一巴掌扇过来:“小小年纪不知羞,人家怎不拉别人?分明是你勾引在先!”
我在被中咬住嘴唇,血腥味漫了出来。
被子太厚,闷得喘不过气,可身子却冷得打颤。
外头传来脚步声,是父母回来了。
妹妹清脆地笑着:“娘,我要听《孔雀东南飞》的故事!”
娘柔声应:“好,娘亲的小心肝听什么都行,娘慢慢讲。”
她们的笑声融在晚风里,听起来开心极了。
可娘,却从不会给我讲故事。
我听见李叔低声道:“落落玩累了,困得眼皮打架,我就让她先歇下了。”
娘淡漠道:“睡了正好,省得我看她心烦。”
爹似乎低语了一句,娘声音陡然拔高:
“她就是个讨债的冤种!若当初死的是她,小雨怎会受惊成疾?我们一家何至于日日煎熬!”
后面的话,模糊不清。
我躲在被中,四面漆黑。
腹中剧痛如万刃剜心,比母亲的杖责更甚。
喉间腥甜不断涌上,我咽下一口,又咽下一口。
爹、娘,我好疼。
金子真的很难吃。
我快要睡着了……
你们……会不会来瞧我一眼?
小说《月落风铃尽生死两茫茫》 第1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