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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巨响。

五年了。

苏晴抬起头,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。

空气里弥漫着自由的味道,却也带着陌生的疏离感。

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释放证明。

这里是城市的边缘,荒凉得像是被遗忘的角落。

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驶来,她上了车,投进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。

车窗外,高楼大厦拔地而起,霓虹闪烁,是她记忆里不曾有过的繁华。

五年,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代。

也足以让一个人,面目全非。

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。

沈氏集团总部大楼。

一个小时后,苏晴站在那座耸入云霄的玻璃建筑前,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

她被保安拦在了门外。

“**,请问您有预约吗?”

苏晴摇摇头,声音有些干涩,“我找沈聿。”

保安上下打量着她,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。

“沈总很忙,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。”

苏晴没有争辩,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,像一尊固执的雕像。

她知道,他会出来的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从中午到黄昏。

她的腿站得发麻,胃里空得发慌。

终于,大厅里传来一阵骚动。

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。

那个男人,身姿挺拔,面容英俊,剪裁合体的昂贵西装衬得他愈发矜贵。

是沈聿。

比五年前更加成熟,也更加冷漠。

他的臂弯里,挽着一个身姿曼妙、妆容精致的女人。

女人巧笑嫣嫣,正仰头对他说着什么。

沈聿微微低头,侧耳倾听,唇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。

那笑容,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苏晴的心里。

曾经,那样的笑容只属于她一个人。

“沈聿。”

她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。

沈聿的脚步顿住了。

他循声望来,目光落在苏晴身上。

那一瞬间,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厌恶和一丝慌乱的复杂神情。

他身边的女人也看了过来,好奇地问:“阿聿,她是谁啊?”

沈聿很快恢复了镇定,眉头紧紧皱起。

他松开女人的手臂,迈开长腿,几步走到苏晴面前。

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他的声音冰冷,没有一丝温度。

苏晴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
她以为他会问她过得好不好,会问她辛不辛苦。

她甚至幻想过,他会冲上来紧紧抱住她,对她说一句“我来晚了”。

可他只问,她怎么会在这里。

仿佛她的出现,是一个天大的麻烦。

“我……出狱了。”苏晴的嘴唇动了动,说出这三个字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“嗯。”

沈聿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,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。

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支票本和一支钢笔,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,然后撕下来。

“这个你拿着。”

他把支票递到她面前,“密码是六个零。足够你开始新的生活了,以后不要再来找我。”

支票上的一长串零,刺痛了苏晴的眼睛。

一百万。

原来,她五年的青春,五年的牢狱之灾,在他眼里,就值一百万。

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,对着她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。

“这女人谁啊?穿得这么寒酸。”

“听说是来找沈总要钱的。”

“看沈总的样子,像是想赶紧打发了她。”

那些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扎在她的皮肤上。

苏晴没有接那张支票。

她抬起头,直视着沈聿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问:“沈聿,你就是这么对我的?”

沈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。

“苏晴,我们都成熟一点。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,人要向前看。”

“向前看?”苏晴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我的五年,我的人生,在你这里,就是一句‘过去了’?”

“那你还想怎么样?”沈聿的声音陡然拔高,似乎被她的执拗激怒了,“难道你还指望我娶你吗?”

他凑近她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残忍地说道:

“苏晴,别痴心妄想了。”

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一个坐过牢的女人,你凭什么觉得你还配得上我?”

痴心妄想。

这四个字,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,瞬间捅穿了她的心脏。

血流如注。

她为他顶罪,为他放弃了光明的前途,为他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数着日子过了五年。

她以为,她守住的是他们的未来。

没想到,换来的只是一句“痴心妄zhang想”。

苏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
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
原来,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。

那个说会等她出来,会娶她,会一辈子对她好的男人,早就死在了时间里。

站在她面前的,只是一个叫沈聿的,冷血无情的陌生人。

她伸出手,没有去接那张支票,而是一把将它打掉。

轻飘飘的纸片,在空中打了个旋,落在肮脏的地面上。

“沈聿。”
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

沈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嗤笑一声。

“后悔?我沈聿这辈子,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。”

他转身,不再看她一眼,挽着那个女人的手臂,姿态优雅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。

“保安!”

他的助理高声喊道,“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赶走,别让她影响了公司的形象!”

两个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苏晴的胳膊。

力道粗暴,毫不留情。

苏晴没有挣扎。

她的目光,死死地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豪车。

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,被车轮碾得粉碎。

她被保安像扔垃圾一样,扔在了马路边上。

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,传来一阵剧痛。

但再痛,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。

天色彻底暗了下来。

城市的霓虹灯亮起,勾勒出繁华的轮廓,却照不亮她眼底的绝望。

那张被踩脏的支票,就静静地躺在她不远处。

像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
就在这时,一束刺眼的车灯打了过来。

一辆黑色的宾利,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
后座的车窗,缓缓降下。

一张英俊却冷峻的侧脸,出现在苏晴的视线里。

男人转过头,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狼狈的脸上,薄唇轻启。

“需要帮忙吗?”

苏晴抬起头,警惕地看着车里的男人。

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,气质沉稳而锐利,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。

他的眼神,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让人看不透。

“你是谁?”苏晴的声音沙哑。

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沈氏集团的大楼。

“沈聿的敌人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玩味。

苏晴的心猛地一跳。

沈聿的敌人?

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。

“上车吧,我们有共同的目标。”

苏晴犹豫了。

她刚刚逃离一个火坑,不想再跳进另一个。

这个男人看起来比沈聿更加危险,更加深不可测。

男人也不催促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
他的耐心,反而让苏晴感到了一丝压力。

她看了一眼自己磨破皮的膝盖,又想起了沈聿那张冷酷无情的脸,和他那句“痴心妄想”。

屈辱和不甘,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狂滋生。

难道就这样算了?

就这样拿着他施舍的一百万,找个地方躲起来,了此残生?

不。

她不甘心。

凭什么她的人生被毁掉,而那个罪魁祸首却能高枕无忧,美人环绕?

苏晴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。

她扶着地面,挣扎着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。

然后,她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
车内空间宽敞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。

很干净,很冷冽,就像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。

“我叫陆昭衍。”男人自我介绍道,声音依旧平淡。

苏晴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

“你想报复沈聿吗?”陆昭衍开门见山。

苏晴转过头,看向他。

“我为什么要相信你?”

“你不需要相信我。”陆昭衍的目光深邃,“你只需要知道,我想让他一无所有。而你,是扳倒他的最好的一枚棋子。”

棋子。

这个词让苏晴感到不舒服。

但她不得不承认,他说的是事实。

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聿的过去,更了解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发家史。

“我能得到什么?”苏晴问。

她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傻姑娘了。

五年的牢狱生活,教会了她现实。

“你想要的,我都可以给你。”陆昭衍的语气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钱,地位,还有……让他跪在你面前忏悔的机会。”

最后一句话,像一颗火星,瞬间点燃了苏晴心底的仇恨。

让她跪在你面前忏悔。

这个画面,光是想想,就足以让她热血沸腾。

“成交。”

苏晴几乎没有犹豫,吐出了这两个字。

陆昭衍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,他从一旁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,递给她。

“这是你的新身份。从今天起,你叫安宁,是一位从法国归来的新锐建筑设计师。”

苏晴接过文件,打开。

上面是一张陌生的身份证和护照,照片上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,眼神自信而疏离。

和现在狼狈的她,判若两人。

“建筑设计师?”苏晴有些疑惑。

她大学时的专业确实是建筑设计,而且成绩优异,是系里最有前途的学生。

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……

“沈聿最近在竞标城东的一块地皮,他拿出的设计方案,是你当年的毕业设计,对吗?”陆昭衍一语道破。

苏晴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她当年的毕业设计,因为那场变故,没能完成最后的答辩。

但那份设计图,她曾经满心欢喜地拿给沈聿看过,和他分享自己对未来的构想。

她还记得,当时沈聿看着图纸,眼睛里闪着光。

他说:“晴晴,你真是个天才。等我公司步入正轨,我们就用你的设计,盖我们自己的房子。”

原来,他不是在欣赏她的才华。

他只是在觊觎她的成果。

苏晴的心,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,冷得刺骨。

他不仅偷走了她的五年,还偷走了她的梦想。

“我要把他的一切,都拿回来。”苏晴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颤抖的恨意。

“很好。”陆昭衍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车子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停住。

“这里是你以后的住处。”陆昭衍说,“明天会有人送来你需要的一切,包括衣服、电脑,还有城东项目的全部资料。”

他递给她一张黑色的卡。

“没有密码,随便刷。”

苏“晴没有接,“我不需要你的钱。”

“这不是给你的钱。”陆昭衍的眼神很淡,“这是投资。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,变成那个叫‘安宁’的女人。”

苏晴沉默了片刻,接过了那张卡。

她知道,她现在没有资格清高。

“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苏晴看着他,“我需要知道我母亲的下落。”

入狱前,她母亲就患有心脏病,需要长期服药。

这五年来,她最担心的就是母亲。

“她在一个私人疗养院,沈聿支付了所有的费用。”陆昭衍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,“不过,他告诉疗养院,你是车祸去世了。”

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
车祸去世了?

沈聿,他怎么敢!

他怎么敢这样诅咒她!

难怪……难怪这五年来,她没有收到过母亲的一封信。

她还以为是母亲对她失望透顶,不愿再理她。

原来,在母亲的世界里,她早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巨大的悲伤和愤怒,瞬间将她淹没。

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,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

“我会安排你和她见面。”陆昭衍的声音适时响起,“但在那之前,你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。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,拿什么去保护你的母亲?”

这句话,像一盆冷水,浇醒了苏晴。

是的,她现在不能冲动。

沈聿能用母亲来控制疗养院,就能用母亲来威胁她。

她必须变得足够强大,强大到能把母亲从他的掌控中解救出来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苏晴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。

她推开车门,下了车。

“陆先生。”她回头,看着车里的男人,“谢谢你。”

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,至少,他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。

陆昭衍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。

黑色的宾利很快驶离,消失在夜色中。

苏晴拿着门禁卡,走进了这栋陌生的公寓。

房间很大,装修是极简的冷淡风,和陆昭衍给人的感觉很像。

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。

五年前,她也曾和沈聿站在这里,指着远处的灯火,畅想着他们的未来。

如今,物是人非。

苏晴走到浴室,打开花洒。

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,也冲刷着她这五年来的屈辱和尘埃。

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、眼神空洞的女人。

这不是她。

她叫苏晴,但从今天起,她也是安宁。

苏晴已经死了,死在了出狱的那一天。

活下来的,是安宁。

一个为了复仇而生的女人。

她关掉水,用浴巾裹住身体,走到了落地窗前。

她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。

“喂?”对面传来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。

“是我。”苏晴说。

对面沉默了几秒,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。

“**!晴晴?你出来了?!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现在在哪?我马上去找你!”

“不用了,姜琪。”苏晴的声音很平静,“帮我个忙。”

“你说!”

苏晴看着窗外沈氏集团大楼的方向,眼底闪过一丝冷光。

“帮我查一下,三天后的‘星光之夜’慈善晚宴,沈聿会不会出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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