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。
这个念头在他看到那张两亿彩票的兑奖单时，还没那么强烈。
但在他爸妈和亲妹妹围着他，眼睛里冒着绿光，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时，这个念头就变得无比真实。
“儿子，你真中了？两亿？”
他妈张桂芬的手哆嗦着，想去摸那张薄薄的纸，又怕给摸坏了。
林默木然地点点头。
他还没从那种被巨大财富砸中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。
下一秒，他爸林建国一拍大腿，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好！太好了！不愧是我儿子！”
林建国激动得满脸通红，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，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。
“两亿啊……这下我们家彻底翻身了！”
林默的妹妹林晓，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，此刻也扑了过来，一把抱住林默的胳膊，声音甜得发腻。
“哥！你太棒了！我爱你！这下我可以在同学面前横着走了！”
林默扯了扯嘴角，想笑，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无比僵硬。
他感觉自己不是中了两亿，而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。
果然，他爸停下了脚步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“儿子，这笔钱，你打算怎么花？”
来了。
林默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爸，妈，这笔钱数额太大了，我们得从长计议，不能乱来。”
“什么叫乱来？”林建国眉头一皱，不高兴了，“这是大喜事！首先，这破房子必须换！我们要***，越大越好！”
张桂芬连连点头：“对对对，你爸说得对！我们家在这小区住了二十年，受够了邻居的白眼了！这次必须扬眉吐气！”
林晓也跟着起哄：“对！我要买辆跑车！红色的法拉利！我们同学群里天天有人晒车，这次我要让他们都闭嘴！”
林默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爸，妈，晓晓，你们先冷静一下。买房买车都可以，但不是现在。钱还没到账，而且就算到账了，也要先交税，交完税……”
“交完税还剩多少？”林建国迫不及待地打断他。
“一亿六千万。”林默报出这个数字。
客厅里瞬间安静了。
一亿六千万。
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，压得林建国和张桂芬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林晓的眼睛里更是闪烁着名为“奢侈品”的光芒。
“够了！太够了！”林建国一挥手，充满了指点江山的气魄，“儿子，这事你不用管了，我来安排！”
林默：“……”
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。
“爸，你打算怎么安排？”
林建国清了清嗓子，背着手，挺起微胖的肚子，官架子端得十足。
“首先，把我们这栋楼全买了！”
“什么？”林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我说，把我们这栋楼，从一楼到十八楼，全都买下来！”林建国重复了一遍，声音洪亮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一户都不能少！”
林默彻底懵了。
他看着他爸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，感觉无比陌生。
这是他那个平时连买斤肉都要跟小贩讨价还价半天的爹？
“爸，你疯了？买一栋楼干什么？”
“你懂什么！”林建国呵斥道，“这叫荣归故里，这叫衣锦还乡！以前楼上楼下那些邻居，哪个没在背后说过我们家闲话？现在，我把楼全买了，让他们都滚蛋！或者，让他们求着我，把房子租给他们住！”
他越说越兴奋，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邻居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场景。
张桂芬也在一旁帮腔：“你爸说得对！尤其是三楼那个老王家，上次还说我们家抽油烟机声音大，这次让他第一个卷铺盖滚蛋！”
林晓晓也举手赞成：“这个主意太酷了！我要把顶楼两层打通，做成我的空中花园！养几只猫，再弄个露天泳池！”
林默看着眼前这三个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家人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他们不是在商量怎么花钱。
他们是在发疯。
“不行。”林默的声音不大，但很坚定。
客厅里的狂热气氛瞬间凝固。
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，里面充满了不解、错愕，以及一丝丝的……愤怒。
“儿子，你说什么？”林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我说不行。”林默重复道，“这钱不能这么花。买一栋楼？这太荒唐了。”
“荒唐？”林建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瞬间炸毛了，“我花我儿子的钱，怎么就荒唐了？林默，你别忘了，这彩票是谁让你去买的？”
林默心一沉。
彩票是他自己机选的。
但买彩票的那十块钱，是他妈早上给他买早点剩下的。
“是我让你买的！”张桂芬立刻接话，声音尖锐起来，“早上我给了你十块钱，让你顺路买一张，你忘了吗？这钱有我一半！”
林晓也急了：“还有我！哥，你买彩票的时候，我说那几个数字好，你肯定也参考了我的意见！这钱也有我的份！”
林默看着他们，像看三个陌生人。
为了钱，脸都不要了。
“彩票是我买的，身份证也是我的，兑奖也必须是我去。”林默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这笔钱，法律上，只属于我一个人。”
他只是想让他们冷静下来。
可这句话，却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。
彻底炸了。
“林默！你个白眼狼！”张桂芬第一个跳了起来，指着林默的鼻子破口大骂，“你翅膀硬了是吧？中了两个亿，就不认我们这些家人了？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，你就这么回报我？”
“反了！真是反了天了！”林建国气得浑身发抖，随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往林默身上砸。
“爸！”林晓吓得尖叫一声，抱住了林建国。
烟灰缸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
林默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，心却冷得像冰。
他看着满地狼藉，看着状若疯癫的父母，和一脸惊恐又带着一丝埋怨的妹妹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
中的不是两亿彩票。
是两亿的照妖镜。
把他身边最亲的人，照得面目全非。
“好啊，你不认我们是吧？”张桂芬忽然冷笑一声，拿出手机，“我这就给亲戚们打电话，让你大伯、二叔、你姑姑们都来评评理！我倒要看看，你林默是不是真的能六亲不认！”
林默瞳孔骤然一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