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再说一遍，你把我的鸡蛋怎么了！？”

陈娟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像一把生锈的镰刀刮过地面，刺耳又骇人。

林从英语气平平，甚至懒得抬眼正视她:“吃了。”

就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，像火星子掉进了油锅，瞬间把陈娟点炸了！“你个挨千刀、败家的瓜婆娘！你——你个馋死鬼托生的祸害！”

陈娟气得浑身哆嗦，握着扫帚的枯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，指关节捏得惨白。

那可是七个鸡蛋啊！

“额滴个神呀！你咋不把你先人亏死！把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！额屋里咋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！”

难听的字眼在嘴里过了一遍又一遍，眼看林从英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，陈娟举起扫帚就要打过去！

“娘——”

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陈娟举着扫帚的手僵在半空。她缓缓转头，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。

“辉...辉子？”陈娟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，扫帚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严辉站在门口，一身军装，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。他肩上背着行军包，手里拎着个网兜，里面装着两罐麦乳精和几个苹果。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
严辉皱了皱眉，目光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扫视一圈：“怎么了这是？”

陈娟却像没听见儿子的问话，踉跄着向前两步，一把抱住了严辉。

“辉子……我的辉子啊……”

严辉轻轻拍着母亲佝偻的背脊。他能感觉到母亲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，肩膀摸上去几乎只剩一把骨头。严辉两年没能回家，此刻内疚如潮水般涌来。

"娘，我回来了。"他低声道，声音里满是歉意。

林从英冷眼看着她那便宜老公抠门婆婆的母子情深，内心毫无波澜。

甚至有点想笑。

陈娟终于松开儿子，用粗糙的手掌胡乱抹着眼泪，却越抹越多。“你个没良心的……两年啊……”

严辉握住母亲的手，温声道：“部队任务紧，是儿子不孝。”

他的目光扫过林从英，她还是坐在原地，神色淡淡，没什么要打招呼的意思。

“娘，刚才你们是？”严辉刚想询问，就被母亲打断。

“辉子！”陈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，指着墙角的空竹篮，声音又尖了起来，“你看看！你看看你媳妇干的好事！七个鸡蛋啊！娘攒了十几天的，她全给偷吃了！”

平时装鸡蛋的竹篮，果然空空如也。

林从英倚着桌子，指尖随意地卷着一缕垂落的发丝，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她双眼微微眯起，像是看戏般瞧着暴怒的婆婆和刚回家的丈夫，没有丝毫慌乱或愧疚。

陈娟被她这副态度气得浑身发抖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:“辉子！你看看她！娘就说了，这种大小姐不能娶！娇生惯养吃不得苦，就会浪费粮食啊！”她扯着儿子的军装袖子，“什么人家能一次吃七个鸡蛋啊！”

严辉看着母亲气得通红的脸，又看了看妻子满不在乎的神情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他伸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，语气轻松地说：“娘，算了，吃了就吃了吧。回头我再去供销社买点就是。”

“你——”陈娟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儿子这么轻描淡写，“七个鸡蛋啊！省着点能吃一个月！”

严辉笑着拍拍母亲的肩，突然眉头一皱："娘，您怎么瘦了这么多？"他这才仔细打量母亲，发现她两颊凹陷，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，"我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和粮票，您没花吗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