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年，江湖风霜早已将我的棱角磨平，只留下一身说书人的市井气。我以为这辈子就会在这百味茶楼里，守着一把乌木折扇，将别人的江湖说到地老天荒。却没想过，当真正的刀锋抵上喉咙时，我自己的江湖，才刚刚开始。我说的故事，你们当传奇来听。直到那天，我出的刀，让故事成了真。原来，我藏起的不是刀，而是那段不该被遗忘的岁月，和那个不该沉寂的名字。

凤鸣城，百味茶楼。

午后的阳光斜着穿过窗棂，在空气里的茶末和灰尘上铺出一条金路。

说书台后，我正襟危坐，手里一把磨损的乌木折扇“啪”地打开。

“上回书说到，那断潮刀王独身一人，站在黑风崖顶，崖下是三百个手持利刃的悍匪……”

我叫陆听涛，一个说书先生。声音不洪亮，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茶客耳朵里。

台下，七八张桌子坐得半满。喝茶的，嗑瓜子的，打盹的，各做各事。这便是我的江湖，一壶浊酒，半卷闲书。

忽然，茶楼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，七八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。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，眼神凶恶，在茶楼里扫了一圈。

是城西新冒头的恶虎堂。

“吵死了！”疤脸汉子走到一张空桌前，一脚踹翻了凳子。木头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茶楼里瞬间安静下来，落针可闻。茶客们纷纷低下头，生怕惹祸上身。

疤脸汉子走到说书台前，伸手“砰砰”地敲了敲桌面，震得我茶杯里的水都漾了出来。

“老东西，你这破故事讲了几个月了，还没讲完？爷的耳朵都起茧子了。”

我眼皮抬了一下，又垂下去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，继续讲：“那断潮刀王面对三百悍匪，面不改色，只是将手中长刀缓缓抽出……”

“抽***头！”疤脸汉子彻底失去了耐心。

他从腰间“呛啷”一声拔出钢刀，刀尖雪亮，直接指向我的喉咙。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传来，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。

“再多说一个字，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成书。”他恶狠狠地说道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。

我停住了。

整个茶楼的空气都凝固了。所有人屏住呼吸，看着这一幕。

我抬起眼，浑浊的眸子对上他凶狠的视线，缓缓开口。

“年轻人，刀不是这么拔的。”

我的声音很平静，像是在点评一道茶。

“想学吗？我可以教你。”

疤脸汉子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：“老不死的，找死！”

他手腕一沉，刀锋便要割开我的喉管。

就在这一瞬间，我动了。

我没有后退，甚至没有起身，只是手里的乌木折扇猛地一甩。

“咔！”

一声脆响，不是扇面展开，而是扇骨与扇骨之间，弹出一柄三指宽、一尺长的狭长刀刃。扇骨成了刀柄，折扇化作了短刀。

寒光一闪而逝。

我手腕一转，折扇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，精准地磕在疤脸汉子的钢刀刀脊上。

“当！”

金铁交鸣之声清脆刺耳。

一股巧劲顺着刀身传去，疤脸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，虎口剧痛，根本握不住刀。

“嗖——”

钢刀脱手飞出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“咄”的一声，死死钉在了远处一根梁柱上，刀柄兀自嗡嗡作响。

全场死寂。

疤脸汉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，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中的折扇刀。

那柄刀，薄如蝉翼，寒光凛冽，正静静地停在半空中，刀尖距离他的眉心，不足半寸。

我依旧坐着，姿势未变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，此刻却似有惊涛骇浪。

“看清了吗？”我淡淡地问，“刀，是这么用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