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筝那句「亲手，送你下地狱」的心声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在演播室每个人的神经上。

这一次，连观众的心声都消失了。

不是愤怒，不是激动，而是一种从脊椎骨升起的、原始的寒意。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外表柔弱得像一朵小白花的女孩，用最平静的语气，说出了最残忍的诅咒。那不是一句气话，那是一句预告。

秦川彻底崩溃了。

他不再演戏，不再伪装，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。他指着戚筝，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患者，喉咙里发出「嗬嗬」的、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，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。

他的心声是一片混乱的、绝望的尖叫。

【疯子！她是个疯子！她要杀了我！她真的要杀了我！警察！我要报警！不对！报警也没用！她没动手！她只是……她只是在想！法律能管得了别人的想法吗？！我完了……我这次真的完了……】

继母李婉已经吓得瘫软在沙发上。她捂着嘴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，身体抖得像筛糠。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【快跑！必须离开这个家！这个家是地狱！筝筝是来索命的厉鬼！她会连我一起杀掉的！】

主持人苏晴的从业生涯中，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场面。她看着戚筝那张平静得可怕的笑脸，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她握着话筒的手心全是冷汗，但她知道，她必须开口，必须把节目进行下去。

「戚……戚筝女士……」苏晴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，「你……你刚才说的话，是……」

「是认真的。」

戚筝替她把话说完了。她收回笑容，重新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、精致的人偶。她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秦川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，就像在看一堆垃圾。

「我说过的，每一句，都是认真的。」

她说完，不再理会任何人，径直走下舞台，朝着后台的休息室走去。她的背影瘦削而笔直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。

演播室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
导播在后台疯狂地打着手势，让苏晴赶紧控场。

苏晴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恢复镇定。她转向林晚，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颤抖：「林董……我们……我们今天的节目可能需要暂时中止……刚才发生的事……」

林晚没有看她。

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戚筝离去的背影，那双锐利的眼睛里，闪烁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。有震惊，有欣赏，还有一丝……心疼。

她的心声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。

【二十二年了。她竟然独自忍了二十二年。秦川，你把一个女孩，变成了和你一样的怪物。不，她比你更可怕。因为她没有你的虚伪。】

林晚收回目光，转向镜头，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和权威：「节目不必中止。戚筝只是需要冷静一下。」
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失魂落魄的秦川和瘫软在地的李婉。

「而且，我认为，让她暂时离开那个环境，是非常有必要的。秦先生，我想你现在也需要冷静。」

她的意思很明显，她要带走戚筝。

苏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立刻附和：「林董说得对！为了戚筝的身心健康，也为了节目能够更好地解决家庭矛盾，我们节目组一致认为，可以安排戚筝暂时到林董的家里，进行一个为期三天的「体验生活」环节！让我们看看，换一个环境，戚筝的心境会不会有所改变！」

这个提议，正好给了节目一个台阶下，也顺应了所有人的想法。

观众们的心声终于重新开始滚动。

「支持！快让她走！离那个疯子远点！」

「三天？三天够干嘛的？应该永远别回去了！」

「可是……戚筝刚才不是说，她不走吗？」

「那是一时气话啊！她一个小姑娘，能怎么办？林总这是在救她！」

就在这时，戚筝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。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，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普通的牛仔裤。她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布包，里面看起来没装什么东西。

林晚迎了上去，语气放柔和了许多：「戚筝，跟我走吧。」

戚筝没有看她，也没有回答。她只是点了点头。

她的心里却响起了冰冷的声音。

【换个舞台？很好。我倒要看看，在你为我准备的这个舞台上，能上演什么好戏。】

节目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宣布暂停录制。

戚筝跟在林晚身后，穿过长长的后台走廊。工作人员们纷纷避让，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。他们的心声五花八门。

「这就是那个女孩？看起来好普通啊，怎么心里那么吓人？」

「听说她要把她继父送进地狱……我的天，这家庭关系……」

「离她远点，感觉浑身发冷。」

戚筝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。

就在她们即将走出演播厅大门，走向停车场的时候，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杂物堆里冲了出来，拦住了她们的去路。

是秦川。

他已经恢复了站立，但头发凌乱，衬衫皱巴巴的，领带歪在一边，整个人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。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死死地盯着戚筝。

「你不能走。」他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疯狂。

林晚立刻将戚筝护在身后，冷冷地看着他：「秦先生，你想干什么？这里是电视台，不是我劝你，你现在最好离她远一点。」

秦川像是没听到林晚的话，他的眼睛里只有戚筝。他一步步逼近，嘴里喃喃自语：「你不能走……你走了，就全完了……」

他的心声充满了绝望的威胁。

【不能让她走！她一定掌握了什么证据！她走了就会去报警！不……就算她不报警，她也会用别的办法！我必须让她闭嘴！必须！】

戚筝从林晚的身后走了出来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
秦川停下脚步，他看着戚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，突然压低了声音，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、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气音说：「我警告你，敢在外面乱说一个字，我让你和你妈一个下场。」

威胁。

**裸的，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。
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林晚没有听到这句话，但她看到秦川的眼神和戚筝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样子，立刻知道不对劲。

戚筝的身体，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。

那不是因为害怕。

那是一种压抑了十年的仇恨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，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地表，发出了最后的战栗。

她的心头闪过二十年前，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。小小的她躲在门后，看着这个男人，也是用同样的语气，对她的妈妈说：「你要是敢把股份转出去，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。」

然后，第二天，她的妈妈就从楼梯上「意外」摔了下去。

再也没醒过来。

回忆像最锋利的刀，剜着她的心脏。

但她的脸上，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她抬起眼，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，看着他那双因为恐惧和疯狂而布满***的眼睛。

她的心声，像冬日里最冷的冰凌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扎进秦川的脑海里。

【威胁我？】

【就像你当年威胁我妈一样吗？】

秦川的瞳孔猛地收缩，他像是看到了鬼一样，惊恐地看着戚筝。

【你……你怎么会……】

戚筝的心声没有停顿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，给了他最后一击。

【放心。】

【很快，你就能在下面见到她了。】

然后，她当着秦川的面，缓缓地，勾起了嘴角。那是一个灿烂的，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。

「林阿姨，我们走吧。」她转过头，对林晚说，声音甜软得像个普通的小女孩。

秦川僵在原地，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。他眼睁睁地看着戚筝跟着林晚，走进了电梯。电梯门缓缓关上，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。

「啊——！」

一声绝望到极致的、不似人声的嘶吼，在空旷的后台走廊里响起。

……

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车流中。

车内很安静，司机专心开车，林晚坐在戚筝的身边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偶尔用余光打量着这个身边的孩子。

戚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城市的霓虹灯映在她空洞的眼眸里，却激不起一丝波澜。

她的心里，正在飞速地复盘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
【秦川已经彻底乱了阵脚。很好。但他不会坐以待毙，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，或者……想办法除掉我。】

【林晚……她的出现是个意外。她知道我妈的事，她的启动资金和秦川有关。她到底是谁？她接近我，是为了帮我，还是为了她自己？】

【这个体验生活，是一个机会。可以让我暂时脱离秦川的监控，做一些我早就该做的事。】

林晚看着戚筝那张苍白的小脸，终于忍不住开口：「你……还好吗？」

戚筝转过头，看着她，眨了眨眼，露出一个迷茫又乖巧的表情：「我很好啊，林阿姨。谢谢您收留我。」

她的心声却在说。

【你的目的，到底是什么？】

林晚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
【真是个浑身是刺的小猫。不过没关系，我们有的是时间。】

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别墅区，最后停在一栋极简风格的白色别墅前。

「到了，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。」林晚解开安全带，对戚筝说。

戚筝下车，看着眼前这栋巨大的、干净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房子。这里和她住了十年的那个金碧辉煌、却处处透着压抑和算计的秦家，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
一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，恭敬地喊了一声：「林总。」

「这是张姨。」林晚介绍道，「以后由她照顾你的起居。」

张姨看着戚筝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怜悯。

张姨的心声很温和：【这孩子瘦得可怜，脸色这么差，肯定在秦家受了不少苦。】

戚筝对着张姨，轻轻鞠了一躬：「张姨好。」

她的心里却在想。

【又一个需要测试的人。在这个家里，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。」

林晚带着戚筝走进别墅。里面的装修是黑白灰色调，昂贵的家具，随处可见的艺术品，一切都透着冷淡和疏离。

「你的房间在二楼。」林晚带着她走上楼梯，推开一扇门。

房间很大，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，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。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，一张床，一个衣柜，一张书桌，但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价格不菲。

「你先休息一下，有什么需要就按铃。」林晚说完，便转身离开了。

戚筝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精心修剪过的花园。她没有开灯，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黑暗里，像一尊融入夜色的影子。

她从布包里，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
那是一张很旧的照片，照片的边角已经泛黄卷曲。照片上，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，正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，笑得灿烂。女人的头发上，别着一支样式很别致的、镶嵌着蓝色碎花的发簪。

戚筝用手指，轻轻地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脸。

她的心里，第一次响起了一丝不属于仇恨和算计的情绪。

那是一种深埋了二十年的，无尽的思念和悲伤。

【妈，我快成功了。】

【再等我一下。】

【很快，我就能把害死你的所有人，都带到你面前，给你赔罪。】

她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布包，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尘封了很久的号码。

电话接通了，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。

「大**。」

戚筝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，像一把出鞘的剑。

「阿正，」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，「启动B计划。」

「今晚，我要秦川的公司，在股市上蒸发掉百分之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