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人公是袍子文昭,书名叫《夫人已逝,大雪未停》,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文章,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:我死的那天,雪下得很大。林府的屋檐上积了厚厚的白,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盐。那雪下得绵密,一片叠着一片,一层覆着一层,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苍茫之中。庭院里的老梅树被雪压弯了枝头,偶尔有积雪簌簌落下,在雪地上砸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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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死的那天,雪下得很大。林府的屋檐上积了厚厚的白,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盐。
那雪下得绵密,一片叠着一片,一层覆着一层,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苍茫之中。
庭院里的老梅树被雪压弯了枝头,偶尔有积雪簌簌落下,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。
屋内炭火在精雕细琢的铜盆里噼啪作响,跳跃的火光映在昂贵的紫檀木家具上,
勾勒出温暖而虚假的影子。可我却只觉得冷。那种冷,是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渗出来的,
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,任凭什么狐裘锦被也抵挡不住。像小时候娘亲一边熬着苦涩的药汁,
一边红着眼圈说的,早产的孩子,命里带寒,天生就捂不热,一辈子都要受苦。**在榻上,
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,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。手里还攥着一件没做完的袍子。是文昭的,
墨青色,是他惯常穿的颜色,沉稳得像夜里的远山。袖口我偷偷学着绣了云纹,
针脚还有些稚嫩,歪歪扭扭的,不如府上绣娘万分之一的工整。他生辰快到了,我想着,
哪怕他不爱我,甚至不曾认真看过我一眼,若能穿一件我亲手做的衣裳,沾一点点我的气息,
也算是......我在这人间,在他漫长的生命里,终究是留过痕迹了。
像雪地上浅浅的脚印,即便很快会被新的风雪覆盖,也总归是存在过的。可我没能做完。
生命像一盏熬干了的油灯,火光微弱地跳跃着,随时都会彻底熄灭。
那根细小的银针还插在袖口未完的云纹上,丝线却毫无征兆地断了,脆生生地,
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。像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,说断就断了,由不得我恳求,
也由不得我挣扎。窗外的雪光映进来,照得屋子里一片惨白。我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轻,
越来越浅,像是要融化在这漫天大雪里。----一我嫁给林文昭,是在元昭十七年的冬至。
那天也下雪,甚至比今日还要大些。红绸铺满了林府门前的长街,
在漫天素白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喜庆的口子,红得刺眼。白雪一层层覆在屋顶、树梢,
覆盖了所有原本的颜色,那景象,像极了戏文里唱的"白首"二字。我坐在摇晃的花轿里,
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,手心冰凉,全是冷汗。喜娘扶我进喜堂,
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,盖头厚重,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红,我看不见他的脸,
只能听见周遭的喧闹,和他那道清冷的声音,像雪落在孤直的竹枝上,不带什么温度,
只是平静地陈述。"明珠,此后你我夫妇一体。"他说的,是"夫妇一体",是责任,
是捆绑,是两姓之好的象征。不是"恩爱不疑",不是"琴瑟和鸣",
更不是我心深处那一点点不敢宣之于口的、关于"情"字的奢望。我隔着盖头,
微微点了点头,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。我知道,从始至终,这场盛大的婚事,
是林家与沈家权势与利益的结合,是门当户对的考量。不是他林文昭与我沈明珠二人的好。
他或许从未期待过我的到来,如同我战战兢兢地踏入这座陌生的府邸。洞房花烛夜,
他掀开盖头时,我垂着眼不敢看他。喜烛噼啪作响,他站在我面前,身形修长,
投下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。我们喝了合卺酒,酒很辣,呛得我眼圈发红。他什么也没说,
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那眼神太过深邃,我看不懂,也不敢细看。他不爱我,我早已知晓。
而我,亦不敢爱他。怕那一点星火般的妄念,会焚尽我本就微弱的生命之光。
----二文昭是林家的独子,是这偌大家族未来的支柱,自幼便被寄予厚望。
他的言行举止,皆如用尺规量过,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,无可挑剔。便是夜里同榻而眠,
他也总是睡得极其端正,仰面平躺,呼吸匀长,像是从不翻身。
那张雕花大床宽敞得能再睡下两人,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。
我有时半夜被咳意呛醒,或是被噩梦惊醒,在黑暗里悄悄侧过头,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,
能隐约看见他安静的睡颜,轮廓分明,却像一座遥远的雪山。我会屏住呼吸,
悄悄地、一点一点地往床边挪动一寸,再挪一寸,生怕惊扰了他,
怕打破这看似和谐实则脆弱的平衡。记得有一次,我染了风寒,咳嗽得厉害。深夜,
我咳得坐起身来,怕吵醒他,用手死死捂着嘴。他却忽然动了,起身下床,
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。黑暗中,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:"喝点水。"我接过杯子,
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,触电般缩回。他什么都没说,重新躺下,仿佛方才只是梦游。那杯水,
我小口小口地喝着,一直喝到水凉透了,才舍得放下。我身子不好,是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,
自幼便与药炉为伴,一碗碗苦涩的汤药灌下去,才勉强续着这口气。成婚后更是日日不断,
那浓重的药味几乎成了我身上挥之不去的烙印。他晨起出门前,
总会例行公事般吩咐一句:"给少夫人煎药。"声音平稳,听不出关切,也听不出厌烦,
就像在吩咐"今日天气甚好"一样平常。我知道,这是他作为"丈夫"的"关照",是礼仪,
是规矩,独独不是我所渴望的、源自内心的"心疼"。可即便是这样,我还是像做贼一样,
偷偷地将每日喝完的药渣收集起来,晒干,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青瓷小罐里。
那罐子被我藏在妆奁的最底层,像藏着一个羞于见人的秘密。我想着,
等我哪天真的喝不动了,灯枯油尽了,就把这罐子拿出来看看,闻闻这苦了我一辈子的味道,
那堆积如山的药渣,或许也能算是我在这世上活过、挣扎过的证据吧。
----三我们成婚整整一年,三百多个日夜。没有争吵,因为无架可吵;也没有亲昵,
因为无从亲昵。我们像被无形的手安排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精致的偶人,
上演着一出名为"夫妻"的默剧。他不上朝的日子,大多会在书房读书、处理公文。
我有时会亲手沏一盏茶送过去,他听见脚步声会抬起头,起身接过,
客气而疏离地说:"有劳夫人。"然后便再无他话。我站在书房门口,
看着他重新埋首于书卷的背影,那背影挺拔,却像隔着一重无法逾越的山水。有一次,
我鼓足勇气,在他看书时坐在一旁绣花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翻动的书页上,他的手指修长,
骨节分明。我就这样偷偷看了一下午,直到夕阳西下,他合上书,才发现我的存在。
他微微一愣,随即恢复如常:"夫人还在?"我低下头,看着手中绣了一半的并蒂莲,
轻轻"嗯"了一声。我闲来无事,也会绣些帕子、香囊,绣些花鸟虫鱼,聊以自娱。
他偶尔看见,会点点头,说一句:"夫人手巧。"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赞扬。
我低头看着帕子上那只孤零零的鸟儿,心想,他是否看出那鸟儿眼中并无欢欣,
只有一片寂寥。后来,我绣了一对鸳鸯枕套,放在我们床上。他看见时,
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,却什么也没说。夜里,他依旧睡在枕头的另一侧,
与我们刚成婚时并无二致。我咳得厉害时,胸腔震得生疼,脸色想必也是惨白的。
他会微微蹙眉,吩咐下人:"去请大夫来。"然后转向我,语气平稳:"夫人保重。
"句句有礼,句句在理,却也句句遥远,像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的回音。有一次我病得重,
昏沉中感觉有人在我额头上敷冷毛巾,那动作很轻,很柔。我努力睁开眼,
却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。也许,那只是我的幻觉吧。我有时会生出些荒唐的念头,
若我哪天真的死了,他会不会也是这般,穿着一身素服,站在我的灵前,对着我的牌位,
用这般平静无波的语气,说一句:"夫人走好。"然后转身,继续他井然有序的生活,
读书、写字、做他的官,然后在合适的时候,再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,为他生儿育女,
延续林家香火。是的,我一直以为,他总会再娶的。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虽然自成婚以来,
他身边没有通房,没有纳妾,连伺候的丫鬟都不曾见他多看一眼。可我想,
那或许只是因为他恪守礼法,或者暂时无心于此罢了。他是林家独子,
传承子嗣是顶顶重要的事。而我这副身子,别说为他孕育孩子,便是连自己,
都养得如此艰难,像风中残烛,随时会熄灭。我不怪他。真的,一丝一毫也不怪。
我只怪自己,怪这具不争气的身子,没能活得再久一点,再结实一点,
没能......让他有机会,记住我久一点。哪怕,只是作为一个模糊的影子。
----四我病倒,是在那一年的初秋。天气刚刚转凉,梧桐才开始落叶。那天风很大,
卷着枯叶在廊下打旋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我不知怎的,忽然想看看院子里的那株老桂花树,
就在廊下多站了一会儿。回去后,当夜便发起了高热,咳得撕心裂肺,最后,
竟咳出了点点猩红,溅在雪白的帕子上,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,妖艳而骇人。我没敢声张,
只悄悄将帕子藏了起来。其实告诉他又能如何呢?反正他总会知道的。这府里的一切,
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果然,他第二日下朝回来,便察觉了我的异样。
或许是看到了我苍白得过分的脸色,或许是听见了我压抑不住的、沉闷的咳嗽声。
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眉头蹙得紧了些,当即就告了假,然后日日守在我的床前。
药是他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,端到我面前。他会先用勺子轻轻搅动,然后舀起一勺,
仔细地吹凉,再递到我的唇边。他的动作依旧优雅,无可挑剔。我顺从地张口,
那药汁苦得我舌根发麻,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。他看见了,却并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
眼神深邃,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。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,
尽管我知道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。我说:"没事,喝惯了,不觉得苦。"他点了点头,
依旧沉默着,将下一勺药递了过来。有时我昏睡过去,醒来时会发现他就坐在床边看书,
或者只是望着窗外发呆。夕阳的余晖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,那样好看,却又那样遥远。
有一次我醒来,发现他正看着我,眼神复杂,见我醒了,便迅速移开目光,
仿佛刚才的凝视只是我的错觉。我知道,他是在尽一个"丈夫"应尽的"本分",
是在履行照顾病中妻子的责任,不是在因为"心疼"而流露出的自然关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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