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谙宁迎着贺远聿的审视目光，开口：“我跟你说过的，我就是沈司令棉纺厂的女儿。”

事已至此，她不想再瞒。

贺远聿却拧起了眉头，一口否决：“不可能。”

“电报上沈司令还说，他女儿刚回来沪城没多久，而你是沪城人。”

本来浑身冒冷汗的沈淼淼突然间松了口气：“我就说是我爸爸弄错了，他记错了，以为我在棉纺厂上班呢！”

她的话让贺远聿的眼神软了几分：“那估计是沈司令弄错了。”

叶谙宁攥紧的手松开，心里一片黯然。

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就是沈司令的女儿，但贺远聿偏不信。

果然，她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。

就像从始至终，她也感动不了贺远聿。

沈淼淼走过来了，带着一抹难过的神色：“我不在棉纺厂上班，也一直没有工作，爸爸知道后肯定对我很失望吧。”

贺远聿顿了顿，看向叶谙宁：“谙宁，要不你把你的工作先让给淼淼吧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毫不犹豫。

叶谙宁心微微一颤：“我好不容易考上的工作，凭什么要我让？”

她永远记得，自己进厂那年冬天特别寒冷，她没日没夜的看书复习，见缝插针钻进纺纱机器里练习，手脚都长了冻疮。

那是叶谙宁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冬天。

后来，她终于考上。

兴冲冲告诉贺远聿，得到的却是一句：“棉纺厂有手就能进，你有什么好骄傲的！”

思绪回笼。

“我话还没说完，我的意思是，等淼淼回到沈司令身边，就还你一个更好的工作。”贺远聿一本正经的说着。

听到这里，叶谙宁轻笑：“要不，我们还是先把离婚手续办了吧。”

“太贪心的话，说不定就鸡飞蛋打了呢？”

贺远聿倏地一阵心慌突然堵住了胸口。

叶谙宁从他身边经过，带过一阵风，仿佛抓不住了。

他们最后还是去了民政办事处。

“两位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好字，就可以了。”

工作人员把纸笔递给叶谙宁和贺远聿。

叶谙宁没犹豫签字。

贺远聿看着坚决的叶谙宁，再垂头看眼前的签字栏，只觉得呼吸有些艰难。

他总觉得这个字不能签。

“怎么不签？”叶谙宁却在催。

一旁的沈淼淼也跟着催促：“聿哥哥，你快签字啊，不然等会儿结婚窗口的工作人员要下班了。”

叶谙宁呼吸微微一顿：“你们打算离婚完就领证？”

就这么急切吗？

看着女人忧桑的侧脸，贺远聿心里更乱了几分。

他想说不是，可嗓子眼像被东西堵住。

沈淼淼已经替他回答：“是啊，拿了结婚证户口就办下来了，所以聿哥哥说越快越好。”

她的话语里满是势在必得。

叶谙宁轻轻一笑：“祝福你们。”

贺远聿心更堵了，这么善解人意的叶谙宁，他总觉得太奇怪了。

可架不住沈淼淼催促，他安慰自己叶谙宁是闹别扭而已。

她一个孤儿，离了自己能去哪里呢？

如此想着，他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按下手印。

直到绿色的离婚证落到手上时。

叶谙宁终于松了口气。

离了婚，她就可以把户口转走，彻底离开这里了。

从此和贺远聿再也不见。

不同于她的如释重负，贺远聿却是愁眉不展。

沈淼淼怎么催着他去领结婚证，他都没动。

他鬼使神差跟着收好离婚证离开的叶谙宁，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愧疚来。

他快步追上叶谙宁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
“谙宁，等淼淼户口下来，我们下个月就去复婚，我再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龙湖游乐园逛逛。”

叶谙宁边说边朝前走：“不了，我这两天忙，还有事要办。”

东山是个战备海岛，地方偏僻，物资匮乏，她要去购置生活物品，还要给父亲准备见面礼物，哪有时间去什么游乐园。

“行，那等事情结束以后再去。”贺远聿没灰心，又追了上来。

结束？

叶谙宁脚步一顿，语似寒霜：“贺远聿，我们已经结束了。”